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契約關系結束

關燈
契約關系結束

沙啞的聲音從話筒傳來,裴念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。陸逢森又餵了幾聲,裴念仍沒有開口,這一刻他只想盡可能多地聽見alpha的聲音。

過了許久,他才慢吞吞地想了個開場白,“你什麽時候來過?”

“你睡得流口水的時候。”

“我才不會流口水。”裴念惡狠狠回覆,話罷迅速摸了摸嘴角。

“嗯。”

對話又陷入僵局,裴念看著指尖的戒指,道:“你東西沒拿。”

“裴念。”陸逢森第一次如此平靜又正式地喊他全名,完全不含感情,道:“不要了。”

不要戒指了?不要金牌了?還是不要什麽東西或者誰?

裴念迫切地喊他的名字:“陸逢森,你會不會後悔?”

“抱歉......應該不會。”

“你會的。”Omega非常倔強,對方順從道:“好吧,沒關系。如果你恨我也可以,恨我吧裴念。”

恨,好沈重的字眼。裴念細細地拆解,他似乎應該要恨陸逢森的。對方不管不顧永久標記了他又讓律師送來離婚協議,然後拍拍屁股跑到國外。

恨死他才對。

可是,要怎麽恨陸逢森?人要怎麽違背本能去做一件事?

失神之際,護士推門進來,遞了一張紙給裴念。

“裴先生,這是手術知情同意書,您看一下註意事項還有風險,然後在最下方簽字。”

話筒裏的人也聽見了這句話。半晌,裴念問:“我要簽嗎?”

護士以為問她,楞了楞,“您可以慢慢看,稍晚一些我會和醫生再來一次,給您做詳細解釋。”然後就出去了。

兩道呼吸的頻率逐漸趨於一致,陸逢森沒有回答,裴念則在逐字逐句檢索。等他翻到後面,赫然看見家屬一欄早就簽上了陸逢森三個大字。

監護人:陸逢森。

如此親密且緊要的位置,卻出現在終止妊娠知情同意書上。

“你不要他。”裴念啞聲控訴。

話筒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,平穩的聲線順著電波悠然傳入,“明明你自己也能在兩行上簽字,現在又在糾結什麽?”

他知道了,陸逢森還是知道他背著所有人把第一個孩子打掉了。那時候甚至都沒走到需要手術的地步,只是提前吃兩天藥,然後再去醫院呆了五個小時左右。

它的離開與到來就如一場感冒,伴隨著一點尚能忍受的痛苦,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“可是那時候......”

我只是喜歡你,但是沒有到可以拿自己生命去賭博的程度。裴念閉著眼出神地對比現在與那時有什麽不同,為什麽現在卻簽不下手。

對面又傳來熟悉的催促“簽吧,別任性了。”

“你有沒有一點點......期待過他的到來?”

“你和我都清楚他不可能降臨在這個世界上。”

裴念的手顫抖著,幾乎拿不穩那張輕若羽毛的紙,“你想讓我簽的原因是因為我的腺體,還是因為我?”

“我以為我已經告訴過你答案了。”陸逢森沈聲道。

果然還是因為不愛嗎。

“或許有奇跡呢。”裴念假裝聽不懂他的回答,說了個天真又美好的憧憬。

這個世界冰冷而殘忍,誰都知道不可能有奇跡。

“還記得結婚前在泳池邊你對我說的話嗎?”陸逢森突然轉移話題,裴念楞了楞。

然後alpha接著說:“你說不許我再想從高中起就喜歡的那個Omega.”

有說過這樣的話嗎?這蠻橫的對白倒是自己的風格,他應該是說過讓陸逢森不準再想文昱的。

“那時候我答應了你。”

“不應該嗎,你都跟我結婚了還想文昱做什麽,現在是翻舊賬嗎?”

他輕笑了下,嘲弄地開口:“你都沒問過我高中起喜歡的人是誰?”

“除了文昱還有誰。”裴念有些生氣了,明明是在談寶寶的事情,陸逢森卻莫名其妙把話題扯到他的初戀身上,他一點都不想聽。

“從來,我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文昱。”陸逢森說,“他不會游泳但是莫名其妙跳進泳池,把池水染上滿滿的薄荷味。很挑食又嘴硬。走的時候也不打招呼,毫無留戀地消失,甚至還偷了我最後一張一寸照片。”

別說了,不要再說。兩行清淚無聲乞求,但是陸逢森不在眼前。

“其實我也以為我在做夢,他像一陣風來了又走,除了我沒有人在泳池邊見過他。後來重逢時我覺得面熟但是沒有立刻想起來。等我回憶起的時候,又被他禁止再想他,非常霸道。”

“那就不想了吧。”他一錘定音,沈重的錘子重重敲在裴念心上。

原來陸逢森喜歡的人是自己?好莫名其妙的展開。原來他一直誤導自己,把十八歲的裴念當成了假想敵。

“原來是這樣......”

原來自己一直都被耍得團團轉。裴念原以為陸逢森報覆他的方式就是每天與各色美人一同見報,像拿著逗貓棒一樣看自己跟著他的手勢四處打轉。是他想錯了,自己甚至都不是追著羽毛的貓,而是被他玩弄於股掌間的老鼠。

就算派再多的人跟著陸逢森,裴念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心走向哪個方向。

原來最可怕的不是不愛,而是愛過。他們從來就不是兩條平行線,在他跳入泳池的那一刻他們就交匯了,然後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越走越遠。

“我會恨你。”他訥訥地說。

“嗯。”

電話斷線了,裴念掛斷的。

淚眼模糊地看著手上的白紙,他都不知道自己簽的字有沒有筆畫錯誤。

手術安排在上午九點,梁洛羽、許清雅和劉嫂都過來了。這似乎是成年後第一次這麽多人陪同他做某件事情。

術前最後一次會診,昨天的檢查結果都出了。一眾醫生相繼進入病房,彼時裴念已經換好手術服。

照理說只是講解手術是不需要這麽多人的,就算他是vip客戶這也有些不同尋常。

為首的信息素科醫生率先開口:“裴少爺,昨天的腺體檢測報告顯示您的信息素和alpha信息素結合得很好,甚至比一般水平高出許多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

“之前的醫生建議您終止妊娠是因為你腺體發育不良導致信息素不足,不能供養胚胎全過程發育。但是以最新的檢查報告來看您的alpha標記過程中無意識地給您註入了過量信息素,對於供養胚胎是足夠的。”

突如其來的好消息把裴念砸的頭暈目眩,他下意識看向許清雅。優雅得體的許女士接過醫生手上的報告細細查看,裴念有些緊張地看向她。

“誰能保證那些信息素不會再次外洩?如果意外外洩要怎麽辦?再抓個alpha回來夜以繼日給他當血包?”

許清雅一連三個問題把醫生們問得面面相覷。

“裴少爺已經被永久標記,形成了相對穩定的烙印,信息素再次外洩的可能性不大。”

“那就是有可能,是不是隨便找個alpha都能給他安撫?”許清雅口吻強硬,雖是問句,但是大家都知道答案。

“只能是陸先生的信息素。”醫生謹慎回答道,“因為永久標記的緣故,寶寶可以得到信息素的呵護,但是孕夫本人也會對alpha信息素產生一定的依賴。若alpha不在身邊的話,孕後期會比較難熬。”

許清雅攤開手,表情倨傲,冷聲下令道:“手術吧。”

一直沒說話的裴念擡起眼,說:“不。”少息,臉色平靜地把簽上兩個名字的同意書撕掉。

“你們先出去。”許清雅揮走其他人,沈著地與裴念對峙,“你是失心瘋了嗎?”

“就當我是吧。”

“裴念!”

“雖然所有醫生都說我生寶寶會死,但是還有一份報告說我可以活下去,那就夠了。”

許清雅幾乎維持不住儀態,失聲痛罵:“陸逢森是不是給你下了降頭,有什麽比你自己的生命更重要!”

“寶寶是無辜的啊。”他輕聲說,手掌輕輕摸了摸肚子。

梁洛羽心焦地在門口走來走去,約莫又過了一刻鐘,許清雅出來了。

“小羽,進去吧,他有東西給你。”

梁洛羽不明所以走進去。裴念朝他笑了笑,說:“你可以狠狠壓一下方致垣的威風了。”

“什......麽......”

裴念把昨天方致垣送過來的黑色文件夾轉交給梁洛羽,他迅速翻到最後一頁,赫然已經簽好字蓋好手印。裴念名字上的指印紅得發黑,看上去像血。

“陸逢森贍養費給得還挺大方的,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賺回來那麽多錢。說好給你10%的傭金,你把文件上傳完畢他轉過來後你直接抽成就行。”

梁洛羽試圖從他平靜的面容裏找出一絲破綻,但是沒有。裴念像個最省心的客戶,甚至不用他去討價還價,也不用他去抓對方的痛腳,直接就把離婚協議簽了,並告知他可以從中大賺一筆。

這算什麽?裴念不是應該把離婚書扔在陸逢森頭上,痛罵他一頓,或者打他一頓嗎,為什麽就這麽平靜地接受。

“小念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想好了?”

“當然。”裴念微微笑了下,“我要去做檢查了,報告結果變了還要再做其他的檢查確認一遍才行,你先回去吧,早點上傳。”

“......好。”

自知勸不動,梁洛羽跟著許清雅走了,對方似乎要盯著他把離婚手續辦完才算完。劉嫂則留下來陪裴念做枯燥且看不到盡頭的檢查。

-

“Lu,休息一下吧。”

“謝謝。”陸逢森接過教練伊文遞過來的功能飲料,一邊休息一邊出神地看著泳池的水波。

來到塞茨已經過去兩個月,除了重新開始訓練稍微有些吃力外,其餘都還好。這裏正值夏天,每天一頭紮進水裏感到十分放松,從宿舍望出去可以看見蔚藍的大海,海灘上總是躺滿了人。

農歷新年那陣子林又之和陸彌琛飛過來看他,但他想要快快恢覆到禁賽前的水平所以訓練日程安排得很滿,一家三口只吃了頓飯便分開了。

兩位教授樂得過二人世界,幾乎把每個有名的海灘都打卡了一遍才走。

臨別時陸逢森請了半天假送他們。

陸彌琛:“我三月要回國,你有沒有想吃的或者要用的,寄給你。”

陸逢森:“不用,這邊亞超什麽都有,很方便的。”

“嗯,那你照顧好自己。”陸彌琛看了他一眼,輕輕嘆了口氣。

反觀林又之則沒那麽平靜,“真的沒辦法挽回了?”

一句沒有主語和賓語的問句,但是大家都知道這兩者指代了誰。

陸逢森搖搖頭,道:“離婚協議書已經生效了,一周前離婚證也已經寄到我手上了。”

離婚證依然是紅色的本子,宣告另一個大紅本子失效。與之一起來的還有一份天晴游泳館的產權證。

“你就一點都不喜歡小念?”

“不是這個問題。”陸逢森沈聲回答。

林又之雖然是爸爸輩的人,但仍保留著一份純粹的天真,在他看來如果不是愛與不愛,那就沒有任何問題。遂皺眉仰視著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兒子,“那你追回來不就好了,有什麽說不清的。”

“很覆雜的,爸爸。”

陸逢森十來歲就跟著泳隊到處跑,獨立慣了。二十五歲的年紀居然用這種非常委屈又壓抑的語氣喊爸爸,讓林又之的心酸了酸。

“還能比你大學考試前躲在宿舍陽臺給我打電話問的高數題覆雜?一個學期沒上過幾天課都能聽幾天電話補習就過了,怎麽就......”

陸逢森彎下腰輕輕抱住林又之,聲音微微顫抖:“好像......比那覆雜得多。”他的目光落在遠處因為掉了雪糕而哭鬧的小孩身上,莫名有些失神。

陸彌琛緘默地拍了拍他後背。在人來人往的機場,這樣的情形顯得稀松平常,沒有人會在意你的難過背後是怎樣覆雜不堪的故事。

送別兩位教授,陸逢森搭乘uber回宿舍。他打開車窗,看著搖曳的棕櫚樹,迎面接受海風的吹拂,鹹腥苦澀的味道有點像某日裴念給的吻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